（九）

八月十五？！

我有点难以置信，这些信息仿佛一块巨石，压得我呼吸不畅，心肝剧痛。恍惚间，白轩璟温和带笑却隐含冷漠的脸浮现在我眼前。

八月十五是蓬莱集会，八月十八是我与白轩璟的大婚日。我心里大概清楚白轩璟刻意瞒骗我的目的和深藏的野心，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婚期定在这么不巧的日子，细思恐极，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是我没有挖掘到的。

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同穆塔壬说，最后，我塞满了疑问的脑子只让我憋出几个字：“穆塔壬，帮我算一卦吧。”

穆塔壬盯着我的眼睛，问我要算什么。

我想了想，要他算算八月十八那日的运势。

穆塔壬不问缘由，他卜卦撒铜，将古币抛到地上，让我亲自捡起一枚。

我随手抓起一个，一看，水雷屯，有名的大凶之相。

穆塔壬将那卦一把夺过：“我算得一向不准，你不必信……或者，你也可以反着信。”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问他：“那天你在九重峰上，与夏刃比试之前，算的是凶是吉？”

“大吉。”他不假思索。

“但你还是输了。”

“是的，所以我说，你可以反着信。”

我勉强笑笑：“穆塔壬，你不用安慰我。”

他却笑得豁达：“阿镜，是你教我事在人为，我也信你逆天改命。若那卦是大凶，我定不会应战。那日大吉，我觉得不无道理，因为我见到了你、触碰到了你，知晓你平安，最后我也全身而退，剑尊阁下并没有为难我，不是吗？”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是看我情绪不高，穆塔壬又提起其他事情，抓起几个龟板星图问：“要不，我给你算算正缘是谁？”

我顿时来了兴趣。

掷板投星，穆塔壬为我破手算血卦。几个星象浮在面前，我并看不懂。

“是谁？”我凑到穆塔壬面前问，“是白轩璟吗？”

他摇了摇头，指着其中一颗星，道：“貌合神离，主多猜忌，不是他。”

虽然早有这种心里准备，但被人直接说出来时我还是有点失落。

“那……是夏刃吗？”

穆塔壬还是摇头：“剑尊阁下单名一‘刃’字，这个‘刃’字不好，他换个名大概有戏。”

我想也觉得不会是他：“过于锋利，过于直白，确实不好。”

穆塔壬没有否定我，他轻声笑道：“都说刃乃八字凶神，为险为狂，好竞争劫夺。于剑，他这名无可挑剔；于情，就有些伤人伤己了。剑尊阁下怕是难得姻缘。”

他是想说夏刃这个死脑筋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吗哈哈哈哈哈哈。

我难得欢喜，笑得前俯后仰，气都有点换不过来：“那我的正缘是谁？”

穆塔壬让我别急，他还没看完。可时间慢慢过去，我见他脸色越来越沉，心也随着他渐渐皱深的眉一并揪起，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了，是结果不好吗？

穆塔壬突然收了图，说算得不准，不说了。

不论我怎么软磨硬泡，穆塔壬都不肯再说，只重复他算得不准。最终，我无奈地问他，难道我是天煞孤星，这辈子只能一个人过啦？

穆塔壬一愣，接着笑起来，给我脑袋敲了一下：“胡说。”

我吃痛嗷了一声，追问：“穆塔壬，是不是你？”

他安静下来，注视着我，又偏开目光：“不是。”

“不是说事在人为逆天改命吗，那要是呢？”

“如果是我……”穆塔壬坐到我身前，捧起我的脸，眸中映出星图熠熠辉光。他痴痴地看着我，露出一个纯真无比的笑。继而垂下头，把呼吸洒在我额间，“如果是我的话，阿镜，我今天会为你下一道同命咒。”

“什么是同命咒？”

穆塔壬在我发尖落下虔诚一吻。他说，这支咒他背过无数次，可只有这一次，他是念给我听的：“绵绵混沌，清升浊降。天自以健，地自以宁。阴阳更始，日月同辉。转道若钟，传至你我。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誓以同命……授以长生。”

说到最后，他温柔地抚过我有些凌乱的长发，认真地、极其小心地，将它们束拢，然后，在我的脑后绾起一个结。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我不知道穆塔壬在为我绾发时在想些什么，可后来，我在那个松散的发结里发现了一缕不属于我的头发。

这个笨蛋，那上面的木屑已经暴露了。

 

在天机阁呆了两天，我做了一些新计划。总体思路是想在蓬莱集会开始前多走走，顺便搞点绝学充实一下自己，以备不时之需。穆塔壬非常支持，教我画了各色符咒共十二种，又塞给我一小沓空白符纸。学画符时，我问了他一个困惑多日的问题：“为什么你先前叮嘱我说这些符纸来之不易要我省着点用？我看你还有不少啊。”

穆塔壬解释，这些符纸的原材料乃是北方雪域上万年不枯亘古不腐的雪松，经由神匠陆雪峰一手制成，工艺并无外传。早年陆雪峰尚生活在雪域山间，还参与一下正气盟大大小小的事务活动，给几个交好旧友送点材料武器。后来他和一些世家长老闹得不合，就不再挂念人间琐事，一心向仙去了。陆雪峰现独居在雪域之巅一座通天高峰之上，没有人能主动求见到他。这些符纸，算是用一张少一张了。

陆雪峰？这不是夏刃送我的神剑的铸造者吗？多么熟悉的名字，又以“神匠”为称，想来陆雪峰在这个世界极不普通，绝活就不谈了，会打神器谁不馋啊，我得想办法泡到他。

我又问，那这通天高峰比九重峰还高吗？没人能主动求见，有办法让他来见我吗？

穆塔壬笑我面子可真大。往日穆塔壬曾试图登峰拜访，可那通天峰就像是没有尽头，凭他修为着实是上不去。想要见陆雪峰，怕是比登天都难了，从前也都是只有他找你的缘没有你找他的份。又说这陆雪峰极为高傲，看不起天下所有人，给几位大能打造神器都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东西都交到人手上了，还要嘲讽人家一句“凭你也配用？我看你连它一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弄得气氛好不尴尬。

听他这样说，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幻想的居然不是陆雪峰不谙世事超凡脱俗游走于尘世之外目中无人的模样，而是夏刃收到神剑时被他咄咄逼人一顿嘲讽的窘迫表情。见多了夏刃意气风发，居高临下的样子，突然说还有人能怼得他在众人面前尴尬，光是想想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越是艰难，我想要见到陆雪峰这个家伙的心就越发坚定。不行，我得去雪域碰碰运气，就算见不到他，我也要闹得雪域不太安宁。

如此念想，我又辞别了穆塔壬，御剑往北走了。

路途无趣，我开始回忆自己此前经历的点点滴滴。虽说我深知这一切终归大梦一场，也不知为什么会用雪风明镜的第一视角，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所走过的每一步，做过的每一个选择，都在无形之中影响了一件事的结局。它并不能像以往可控的梦境那般，所有事情如我所愿得我所偿，这里的人都有独我的意识，都有属于自己的情感，会像现实中的人一样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想到这里，阿哥慈爱而终憾的面容又浮现在我眼前，我吸了吸气，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我不想，也不希望有人再为我而死！如果我能早日找到有关魔君的线索，弄清自己身世的话，也许就能避免更多的牺牲！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安慰了一番——嗐！往乐观了想，这一路上还结识了这么多人！鱼塘也是日益壮大起来！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圆满？你都给雪风明镜招揽那么多桃花了，还在乎这一个两个的？自己都乐在其中呢！

过了极北边界，气温骤降，视线里大雪纷飞，苍茫一片，想来这就是雪域了。好久没休息，我也有些累了，就差使神剑寻个没风的地儿让我落脚。谁知它这时候就不聪明了，只带着我兜圈，好半天都不停，没法儿，雪域太冷，我又病愈不久，受不得寒，只能放弃御剑，自己徒步去找。可这雪域无垠，雪深埋膝，一眼望去，确实看不到平地起伏，只有远处山峰高耸。

“好冷啊——”我不得不把衣服裹紧些，又担心在雪域里迷路，只好抱紧与我相依为命的神剑，叨叨说我要是冻死在这里你也不好过了，夏刃这个笨蛋是找不到咱们的，你就准备被雪葬埋骨吧。

像是终于听懂了我的话，神剑在我怀里震颤了一下，突然就飞了出去。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到神剑勾着一件毛领大衣回来，上面甚至还残有余温。待我披稳后，它又载着我飞走，没过多久，我们便停在一面冰湖附近的树洞前，这里像是有人扎营，眼前的篝火都还未熄。不知这是谁的驻地，也不知道是谁的大衣，不管了，没人，那我就只能冒昧借用一下了。

我猛夸神剑你真是个好家伙，上次你害我摔下九重峰的事就一笔勾销了。神剑也很高兴，绕着我转了两个来回，在雪地上画了个“(๑•̀ㅂ•́)و✧”的表情。

“但是，”不等神剑得意完，我一把捉住它的剑身，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抽我灵气的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我饿了，我要用你，搞点吃的补补身子。”

我用神剑在冰面上凿了个圆洞，往水下看去，里面是有鱼儿游动的。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风度的，直接运用还在世外桃源的新手时期就学会的叉鱼技能，一戳一个准，没几下就弄上来数条巴掌大的鲫鱼。正当我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准备用神剑串起这些鱼儿回去烤制时，转身却撞到了一个硬物，身子不稳，我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

我大骂一声，抬眼去看，却发现撞倒我的是个人。奇了怪了，刚刚还没见有人啊，他是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怎么没声没息的啊？

百般疑惑，心里已经用优美的语言把他问候了个遍，我只好先站起身，拿起剑。看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和我手里的剑，我心里一虚，不会这大衣是他的吧，给他寻到仇了？

于是，我挤出一个还算动人的笑容，柔声轻语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家剑不懂事，擅自拿了你的衣服……我还你……”

眼前的男人却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介意。

“雪域酷寒，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他问。

我挠了挠头，说是来找人的。

他双手抱胸环在身前，打量了我好久。我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我拿他东西在先，错事在我，我只能低头接受他的审视。

“我看你普普通通，所用之剑倒不像凡品，”他指着神剑，颇有兴趣的模样，“此剑有灵，乃是神物，你从何得来？”

噢，原来是问这个。难得遇到一个识货的，我便抓起神剑亮给他看：“万剑山剑宗主，剑尊阁下的御用神剑，他送我的。”

显然，他也不信夏刃会轻易送剑。这个男人冷哼一声，言语充满了质疑：“都说剑尊性子寡淡高不可攀，此剑又是他的御用神剑，怎会随意赠出？莫非这位朋友和剑尊很熟？”

哈？性子寡淡……高不可攀？这是形容夏刃的吗？大哥，那是你有所不知，摧残我这么多天的剑尊大人内心那是相当火热了。

我在心里吐槽了个遍，嘴上回答他：“不瞒你说，那个傲娇死闷骚的东西，送我我还不爱要。这把剑也是个墙头草，别看它机灵，实际上就是夏刃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叛徒一个！”

估计是被我夸张的说辞惊到，他诧异的表情都已经把“真有这么不堪吗？”写在脸上了。

“哎，你别不信！这破剑真是他强行送我的。”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最近疯传的故事？‘霸道剑尊爱上清纯门徒’、‘逆袭之我在天下第一面前装小白’……那里头暴打剑尊的女主角就是我。就是因为我不接受他的追求，他把我囚在九重峰关了足足十八天，十八天，你知道这十八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的表情更震撼了，所受冲击之大到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这人是没吃过这么劲爆的瓜吗？

我摆摆手，看样子是同他说不明白了：“你要是仰慕剑尊，那可对不住了。事实就是如此，你爱信不信。”

拂袖回身，我又举剑去叉冰面上的鱼，却见旁侧灵气迸发，力道之蛮横，内蕴之深厚，直接把我震开了。

似乎是我对他偶像大不敬的话激怒到了他，这人沉着脸，可算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剑尊如此情深义重，赠剑以示真心，你就如此绝情，辜负他一片心意？”

“你有病啊？”我用剑尖指着他骂，“那是他死脑筋一厢情愿，你还怪上我了？”

并不与我过多争辩，那人从袖间取出一支铜铃，阵阵铃响，他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风云骤变，天地阴霾，雷声巨作，滔滔闪电汇成实体，从中天劈下，眼看就要落到我头上。我抽出一张绝缘符，剑指苍天，那道天雷被尽数阻断。

这波未平，那招又起。只见他提笔飞墨，落画作书，这些虚物沾了灵气，竟化作万千实象朝我涌来。

我运气行剑，让剑气在体内流转，借由灵力通感，我忽觉意识与手中神剑合一，剑式如惊鸿照影来。我从未感觉战斗如此畅快过，脚下轻盈若行云端，回旋舞步震踏山河。终末一式，也是破天剑式最凛冽最强势的一式，我却恍若入无人之境，动作随剑牵引，就这么挥了出去。

“这……这是……！”那人猛地停招，换了防守姿态。可剑气已出，无法收回，他就这么硬生生地，从正面接下了这一剑。片刻光影，湖面破碎，他被剑气轰飞老远。待我赶过去看的时候，他正嘴角淌血，靠着树干坐着，所幸的是他还清醒着，还能靠自己站起来。

“你……咳咳……你竟有……”他一惊一乍的，好像受了内伤都顾不上一样，情绪激动的握住了我的手。

“呃……你别激动，先把血擦擦。”我从兜里掏了块鲛绡递给他，“刚刚情况复杂，我下手没注意轻重，你没事吧？”

“并无大碍，咳咳……这剑……当真是他……咳咳……”喂你都吐血了啊怎么可能没事！！

我又翻翻找找，寻了包凝气止血的药让他服下：“我说过了，是剑尊硬要送剑问情在先的，是我不愿接受才拒绝他，现在你信了吧？”

他点点头，信了。而后又问：“你说是来雪域寻人，不知是寻哪位道友？我常居此地，应该能帮上你。”

嗯？！他居然是本地人！那太好了！

都说不打不相识，这兄弟倒也并不计较，那我可不客气了：“我找陆雪峰，你认识吗？”

“我就是陆雪峰。”

“？”

这下换我大吃一惊了：“啊？！你就是……这？”

他就是那个话语不饶人嘲讽技能拉满高傲得不可一世的隐世神匠陆雪峰？！那那那，那我刚刚不仅骂了他，还揍了他一顿……

“你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我？”他一针见血。弄得我只能尴尬地笑两声，说不好意思，涉世未深，有眼不识泰山了。

陆雪峰却不似穆塔壬评价那般刻薄，他诚言道：“遥听神剑号召，不知阁下身怀绝技又历经坎坷，事出有因，是我冒犯在先。何况也是我先动的手。”

“神剑号召？”我拎起剑，盯着这家伙，问：“它说什么了？”

“它在向我求救。”

“这你都听得出来？”

陆雪峰将灵气打入神剑，只听回声幽幽从剑中来：“QAQ爹咪！！她先前凶我！”

我：“……”

陆雪峰又颇为诚恳地向我解释了一番，说自己一直住在通天峰上，不曾知晓八荒这些奇闻轶事。方才听我说到他印象里一向孤傲清高又襟怀坦白的剑尊阁下竟做出像“为了追女人剑和脸都不要了”的这种事，他是存疑的。又闻神剑诉苦，就把事情想得过于直白了些。经与我一战才知我确有实力驾驭神器，神剑其实是认可我的。

“你说你没事瞎告什么状啊？”我又气又想笑，虽然这家伙给我惹了麻烦，但同样带来了机缘，倒不用我想破脑袋去求见神匠，陆雪峰本人还真赏脸亲自来见我了。

“误会一场，我给你赔个不是。”他拍拍肩上的落雪，气色也恢复得差不多，便邀请我去他的神器阁观光，“诸多神器，你且随意挑选一样，就当作赔礼了。”

不愧是神匠，就连载我的御物都不同寻常，我坐在上头，却觉周身如临春境，鸟语花香。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片小空间与外界分隔开来，雪域的风仍在呼啸，扑到我脸上的却是簌簌微风，卷来缱绻暖意。去往神器阁的路上，陆雪峰没少揄扬他的宝贝们，他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变的，而实实在在的本事是他吹嘘的资本。

他说，我手上的这把神剑是他最为满意的神作之一，只因其剑有灵，且通人性，一旦认主，永世不变。

我意见很大，抱怨道神剑这个内鬼可害死我了，又是叛逆又是吸我灵气的，没想到是已经认了夏刃这个死闷骚为主，看样子送我也是白送了。

陆雪峰反驳说不，虽然它认夏刃为主，但只有你才能发挥出它全部的实力，剑尊这剑送对人了。

我那好奇心一下就藏不住了：“陆雪峰，你是不是当众怼过夏刃，说什么‘凭你也配用我铸造的剑’这样的话？”

他一手托腮，沉思片刻，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瞬间就来劲了：“那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陆雪峰又回忆了一下：“嗯……倒也没什么特别，剑尊阁下依旧面若冰霜，收了剑道了句谢便走了。所以，我觉得他心性不错，一直挺欣赏的。”

我绷不住了：“是，是，他心性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我嘲讽的意味，陆雪峰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罢，他又拿起我手边神剑，细细抚过剑身：“你所嫌弃的破剑，其实也懂你的心意。若你对剑尊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它也不会愿意跟随你。”

我捂脸，叫他往事不必再提，是我自作孽害得这个纯情大处男动了心，我全责。

通天峰奇险，又过于高寒，同九重峰比确实难攀，可有了神器御物，海拔和气温就不足为患了。抵达阁府，陆雪峰领我进门。神器阁幽静古香，各色神器陈列其中，规模虽不比白轩璟的琴阁大，底蕴却明显深厚些，想来陆雪峰境界也是极高，连我这种不善品鉴的俗人都能看出这些器物的工艺之精妙。随手执起一物把玩，便可感知其中玄机流淌，我稍注入些灵气，竟激活了它的机巧。只见它亮起微光，形态变换，化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翠鸟，落到我肩头。我碰碰它的羽翼，又见此神物啼鸣两声，折成一支袖箭覆于我腕上。

我不禁感叹这玩意儿与穆塔壬所制机关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东西真有意思，比天机阁的家伙生趣多了……咦？穆塔壬的机关术是不是向你学的？”我取下这支袖箭，放归原处。收起灵气，它又变回了原样。

“也不全是。”陆雪峰答，“穆阁主在机关造物方面实有天赋，我不过是指点他几回，很多技术都是靠他自己开拓的。”

我跟在陆雪峰身后往神器阁深处走。沿途听他介绍各种神器的用处以及创作灵感。既然这些奇物会被称作神器，那同普通的机关比肯定是有特别之处的。譬如穆塔壬常用的小机关鸟，虽也是由灵气作引，自静而动，可终归是死物，多靠人操控。像我刚刚试用的小物，受灵气激发，它可换形态，长久滋养，还可生神识。只是那袖箭慧根有限，最多也就是鸟禽的智商了。

我在心里嘀咕：诸多神器，要是各个都像陆雪峰说的那样，以灵气长久滋养会产生自我意识，那不是养了一屋子活物？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陆雪峰又说，并非每件神器都是往活物的方向设计的，也有功效性神器，像之前与我对决时用的铜铃就是之一，效果就是召来天雷，同渡劫时一致。

“那是不是你看谁不爽就可以给他劈一下？”

“没错。”陆雪峰得意地昂起头，“这可是我在渡大乘天劫时收集天雷所制神品，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逆天而行了。”

“你就不怕天公报复？”我挑眼看他。

“我一心向仙，早晚会和天公碰面，到时候再说。”

——其实他也挺好相处的啊。我心想。

终至末阁，陆雪峰展出器匣九件，一一开匣，让我自己挑一个看上眼的。

我一眼便相中居侧剑匣中的那把剑。剑柄荷青，剑身藕粉，才开半匣，就有清香拂面，飘然间似见一池盛绽新莲。

“眼光不错，怎么看上它了？”陆雪峰问。

“……好看。”我的回答相当实诚了。

“此剑名芙蕖。”他把整剑从匣中取出，交到我手上，“君似芙蕖出水初。倒是与你般配。”

诶？他真就这么把剑送我了吗？他不嘲讽我吗？好感动！！唉，不愧是我，人格魅力就是大！白嫖神剑不说，我的实力也算是得到陆雪峰认可了吧！

由衷谢过他，我抱着新剑端详好久，又注以灵气试探。果然，这芙蕖剑也是超凡绝品，经由灵气通感，我能从剑中隐隐感受到它的神识，它在认识我，接纳我，顺从我。

“芙蕖剑与剑尊赠予你的神剑一样，都是汇我毕生心血铸成的灵剑，你可要好好待它。”

我点头道自然，又问既然神剑都出自你手，那夏刃的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风魂。他答，风过天下三千事，魂归人间九万书。

他要留此剑名垂千古。

“你挺会赐名的。”我夸道。

“那是当然。”陆雪峰也相当享受我的称赞，他自信的表情就像在说“不愧是全世界最棒的我”。

我俩相视一笑。

“说来，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他这么一提起，我也意识到，好像交流了这么久，我似乎连大名都没报上过。

“明镜。我叫雪风明镜。”我眼中映着剑气流光，大大方方向陆雪峰介绍自己，“晓月残雪风鸣枝的雪风，夜悬明镜青天上的明镜。”

可他脸上的笑却突然僵住了。

 

(＃°Д°)

 

后记

来啦来啦！！我最喜欢的碎碎念！！

①陆雪峰难得没有怼人是因为主控是他渴求的、百年难遇的天才。与主控一战中他发现，雪风明镜不仅可以熟练运用破天剑式，剑气中更是包含了破天剑意的力量，再就是风魂剑也认可她。陆雪峰身为神匠那可是很惜才的，这个可能是当下唯一一个继承神器阁的人，陆雪峰非常看重，神匠这一生最高的荣誉除了名垂千古外，那就是看到自己的作品被能完美驾驭它使用它的人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②风魂和芙蕖的名字取自我曾经玩的游戏《剑灵》，两把剑都是我特特特别喜欢的武器。

 

你们觉得穆塔壬是真心喜欢主角的吗？（摁头给我说喜欢啊k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