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于是，我开启了在清凉阁和深谷大闺郎一起躺平摆烂的闲暇时光。

这段时间我经历颇多，都没来得及休养，正好清凉阁无人打扰，我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躲到山谷里逃避现实一段时间，又能刷刷林南星的好感，从他这里套点有用信息。先前在妙音门时，白轩璟用药为我调理，条件有限，他也非药学专精，所以效果甚微。现在有专家林南星在此，大医生一位，没用半天就给我解决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毛病，对症下药，给他整了两个来回，我仿佛脱胎换骨。除开亲身药理，他还教我许多炼药的知识。作为回报，我就给他讲外头那些有意思的事。

这天晚上，我泡在药浴温池中，手里端了杯凉茶，双腿交叉架到池边。林南星坐在我身侧，小口小口地吃着柿饼。多数时候他都是安静地听我说，少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今日他却主动开口，说自己之前对清凉阁外的世界没什么兴趣。从来是听林茯苓口述，不曾亲身体会，不知这结界外除了世家争权夺势，长老们勾心斗角外，还有江湖快意、爱恨情仇，现在我给他分享了崭新的经历，他有些心动了。

“阿姐的故事，平平淡淡，毫无起伏。”林南星说，“但你说的一切，我都很向往。”

我抿了口茶，淡然道这有什么向往的，要是想去外面看看，我可以带你体验几天落魄少爷的生活。

林南星犹豫了一会儿：“你过得不好吗？”

“也不是过得不好……这种飘摇不定的日子，我习惯了觉得无所谓，但你世家名门出身，如此落差我担心你接受不了。

“被人禁足于此，世家名门又如何呢？飘摇风雨，仗剑天涯，可我见你乐在其中，倒让我也想试试了。”

“那好啊，你什么时候想出门了就告诉我——不过，你能以本相见人吗？”我想起谷主为他定的条条框框，有些担心，“说起来……林南星，我擅自闯入，破了你们的规矩，不会被追责吧？”

他让我放心，药王谷之中，除了闭关中的林耀舞外，无人是他的对手，谁敢为难，他有绝对的话语权。至于露面一事，他也想好了，既然已经见过了第一个外人，我也愿意对他负责，那见第二个、第三个就不再是困扰。何况这事早晚要公之于众，他也确实不想躲在清凉阁做深谷大闺郎了。

我愕然，这一个个的就这么容易拿下吗？还是我红颜祸水魅力太大这群人招架不住？怎么这就白给了？！

“那你姐姐……”

“无需回避，直接坦白即可。”他的回答很果断，“阿姐会接受的。”

林南星与我约定，等林茯苓知晓情况后，他就跟我出去走走。

我问他有没有计划，比如想去哪里，见什么人之类的。

他沉吟片刻道，首先，他得见见久闻大名未曾谋面的妙音门门主白轩璟阁下，看看是什么高人获我芳心，身为世家领袖居然还倒贴。

我笑得花枝乱颤，对他精辟的形容拍手称绝：“是吧！你也觉得很神奇对吧！如此高高在上的大神怎么就看上我这个没钱没势没背景要到处蹭吃蹭住蹭灵气的闲人呢？”

待我和他讲完与白轩璟相遇的事，便邀请他八月十八日以我亲友的身份出席婚宴，做个见证。

林南星看着我的眼睛，问：“那，我与他，在你这儿是否有高低之分？”

我笑道：“我端水很平，一视同仁。”

 

不日，长老传话，说谷主采药回来了。

林茯苓一进清凉阁，就看到我同林南星挨在一块儿。我腿脚盘坐，动作好不优雅，还在口嗨夏刃被我用破天剑式打蒙的事。林南星就像个娇妻一样双手放在跪坐腿前，认真看我的表演。我俩的视线随房门打开的声音一同转去，林茯苓呆滞继而转瞳孔地震的眼神昭示她确实被惊讶得不轻。

“明……明镜？！”她怀里揣着一把新摘的香草都落到地上。见确实是我，林茯苓缓了一会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要解释，林南星却抢在我之前答了言：“她本想寻你，却在谷中迷了路，误入了结界。我察觉后，便请她进来坐坐。”

说着，他朝我使了个眼神，我会意，急忙点头说是。

“可，可是，你……”林茯苓神情纠结，欲言又止。

“我告诉过她那件事，她也答应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过多问了。明镜，南星他……就拜托你了。”

我当她是不放心自己调教好的弟弟被我糟蹋了，拍着胸脯说姐妹你就放一万个心，今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他。

“嗯。听南星说你有事找我？”林茯苓提议，“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不如换个地方谈？”

我便跟她移步到药王谷偏处一片辽阔草地上，正值秋日黄昏时，香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过，林茯苓和我躺在草里，一起看着晕晕红日渐渐下沉，她侧头，突然说好羡慕我。

我望向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林茯苓想了几秒，组织好语言后再次开口：“那日婚宴初见，我就想问——明镜，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轻言细语，声音软软的，说我身上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所有人向我靠近。

“一人游历在外，却总能像太阳一样，用自己的光照亮走过的路。剑尊痴情于你，白轩璟为你臣服……现在，连南星的想法都可以被你改变。如此热烈，让我妄图伸手触碰，却要被过于耀眼的芒，灼得不敢接近。”

我摇了摇头：“林茯苓，我从来就不是太阳。”

我握住她的手，相近的温度在我们的指尖传递。我指着将暗明空上的半月，告诉她，若无法追逐太阳，我愿意陪她找自己的月亮。

她清澈的眸子里是我的倒影，我们对视，会心微笑。好久好久，直到林茯苓有些羞涩地移开目光，或许是少有人能听她倾诉，林茯苓敞开心扉，又和我聊了许多。

她说：“我对你的欣赏又更深几分。”

我便接着她的话，问她的看法。

“年少有为、天赋异禀……身怀绝技，明明能名震八方，威慑天下，却超脱俗世之外，不求名利，只要自己快活。少有人活得像你这般潇洒……如风一样自由，是无数身处江湖之人毕生的追求。”

我肯定了她的说法，坦言自己的理念便是如此，人生苦短，就更要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随性随心，不枉走人世一遭。若总要被琐事绊脚，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把日子过得太累，就会觉得光阴虚度。

“要是我也有你这般心态就好了……”她轻声叹息，“我虽身为药王谷谷主，林氏当家，却见识浅薄，很多事情做得不如其他同辈，长久以来，我总怀疑自己是否担得起此等重任。”

那半边月终是爬上夜空正中，林茯苓对月伸手，感受晚风从指尖穿过。忽而握紧，像要把它们留在掌心。

“所以，明镜，我真心羡慕你。”

我并不赞同：“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人无完人，只是你对自己的要求过高。不妨歇息一会儿，往身后看看，这药王谷中还有无数追随你、支持你，对你投射期待目光的人呢！”

她苦笑一声，说期待又如何，父亲苦心经营的世家，交由一个总是遇事不决优柔寡断的领袖打理，难怪长老们暗地里对她议论纷纷。好在我让林南星愿意出山，至少，她现在不用担心这群长老有更过的非分之想了。

我有些不理解，不是我的误打误撞让林南星被迫遵守规矩吗？为什么又变成了他自愿出山？

但我没问，林茯苓也没有停下她自嘲般的自言自语：“可能我确实没有本事，想要逃走也只会使药王谷陷入危机……”

我拍拍她的脸颊，安慰道：“但你可以放松一段时间，调整一下心情。我最近都会在药王谷蹭饭，不如你常来与我闲聊，我多开导你，就算不能插手世家内事，也能在情绪上为你分忧。”

“……好。”她顺势靠着我肩头，感叹了一句要是能把我留在药王谷就好了。

我婉言：“可有谁能留住一缕风呢？”

“也是。”最后，林茯苓对着月亮，像要许下最真诚的愿望，她说：

“若此生有幸，我不再被谷主与世家的身份束缚……我定追随明镜到天涯海角，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那天，我要找她说的事一句都没能提及。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我最初来药王谷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她问林南星的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见到人家还直接把他顺带他姐姐拿下了。

而未曾深入的，药王谷与妙音门联姻一事，我有了新的猜测。更多的隐情，我觉得在接下来与药王谷两位掌事人接触后也会更加明了。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生活，静待时机，等人将一切真相托出。

小半个月后，一日清晨，小雨淅淅，我尚未醒。林茯苓跑到我房间，把冰凉小手伸进我被窝，贴到我腿上，给我激得瞬间清醒。

“好冷嗷——”我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叫喊，好不容易搞清了状况，见她面若桃花，笑声如银铃，想来是心情愉悦。遂报复性地把她拉进怀里，坏笑着质问她怎么相处几天暴露向恶本性了？

她轻推了我一下，小声责怪是我带坏了她。又神神秘秘地说今日有好事，会有意想不到的人来，叫我早些起床打扮。

我还在想什么好事，什么人来了还得拉上我一起正装相见。这一上午我就被她安排着先泡了个药浴又梳了个鬓边髻穿上了一身玉色青衣，过程繁杂，整得我瞌睡连连，好不容易等她搬弄完，时间又到了正午。

今日午宴设在清凉阁内，山珍海味，药膳佳肴，香得我一下就抛去睡意，一门心思投入干饭之中。不得不承认药王谷的东西就是好吃，尤其是秘制烤鸭，百吃不腻，这边的脆鸭皮还没炫完，手里的大油腿就准备继续造了。林南星邻我而坐，一手递茶劝我慢点吃别噎着，另一只手抚到我后背为我顺气。

也正是此时，我瞅见门口一道熟悉人影，青丝白衣，君子风姿，温和笑意——

“白、白栓只因？！”我满面油光，嚼着肉含糊叫他。过于夸张的吃相让白轩璟第一眼看到我时惊得不行，连忙从兜里抽了块手巾为我擦脸。

原来今天菜这么丰盛，当真是请了有排面的人来啊……

我赶紧咽了嘴里的食物，趁着他温柔擦拭的时间，我喝了点茶，坐回正经的样子。正想开口介绍，转头就看到林南星一脸敌意盯着白轩璟看，眼里的火星子都快燃着了。

白轩璟却是毫不在意，微笑着坐到我另一侧，问我怎么饿成这样。

“我……我一上午都没歇……”我有点不敢接话，那头林南星舀了勺莲子粥喂到我嘴边，他还格外贴心地替我吹了吹，试好温度后再让我喝下。

“有劳白门主费心，六月令偏爱我药王谷食膳，最近胃口大好，吃得急了些。”像是刻意挑事，林南星用轻蔑眼光审视他，“想来你与六月令熟识，我就以她的口味备宴了，若是招待不周，还请包涵。”

“客随主意，我也确实与明镜所好相近。”白轩璟夹起一块藕饼塞到我嘴里，“兄弟客气了，应是有劳林谷主近些时日替我照顾她。今日登门，小小谢礼，不胜感激。”

林南星不甘示弱，取了一截水晶虾仁肠送到我面前：“阿姐进山采药，这几天她都与我同住。”

“这样吗？我可记得明镜不喜凉寒，她会愿意下榻这种小阁？”白轩璟用一匙豆腐花堵住了我的话。

“总比某些贫苦门面，人家根本不愿久留的要好。”林南星刻薄讥讽，手里还不忘添给我半碗黑芝麻蕨根糊，“六月令，不如你弃了他跟了我吧。”

白轩璟搂住我的腰，纤纤玉指拈过一枚妃子笑覆在我唇沿：“我已与明镜结为同心，苍天为证。”

对面的林茯苓看我两腮鼓鼓，再投喂点就要爆了的样子，哭笑不得，遂起身解围：“我突然想起有东西忘在药阁，明镜，能陪我去一趟吗？”

姐妹——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我疯狂点头，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就赶忙跑路了。

逃离修罗场，我御剑载着林茯苓去了药阁。抵达炼丹室，她捧起一套精心装饰的木制锦盒，一整个塞给了我。

“这是？”

“这是我炼制的丹药，分不同药效共十六种。”林茯苓打开盒锁，其中丹药依序摆放。她一一讲解，让我长了不少知识。介绍到最末，她突然顿下，转了个话题，“今日白轩璟来，是为了蓬莱集会的事。”

我装作糊涂，说蓬莱集会如期举行，他还特意上门，是准备约你组团去不成？

林茯苓的表情有些难看，说情况有些复杂，他是来拉票的。

我笑道：“怎么，你们开会还要选盟花啊？”

林茯苓被我逗得发笑，批评我一句不正经，而后严肃看我：“明镜，他要在这次换届中拿下正气盟主之位。”

“嗯……你不支持他吗？”我见她满目愁云，以为她有所顾虑，持反对意见，“那投票的时候你不选他就行了。”

“不，白轩璟上位已成定数，我当然支持。把你单独叫来，是我私心，我担心的是你。”

“啊？”我被她搞蒙了，“我？我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我又不用参选。”

她摇头，说我不知，我大败剑尊一事，已经给了正气盟众人一个下马威。此事昭告天下，现在有一个实力颇深的高人在世，连天下第一的剑尊都不是她的对手。

对啊，事都由白轩璟挑起，我来背锅，这不就是他要的效果吗？我不答言，听她继续分析。

“现在的正气盟内部腐朽严重，背地里，世家已经开始吞并同盟小宗，豺狼虎豹，谁都对盟主一职虎视眈眈。白轩璟这时候站出来话事，反而是对剑尊阁下有利。”

要说白轩璟野心勃勃，借我手豪夺天下掌权之势倒是能理解，可对夏刃有利要怎么说？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林茯苓直言：“经此一事，那群满腹狐疑的家伙定会从中作梗，质疑剑尊阁下的实力。他这人直白单纯，容易受到针对，世家拉拢不成，就会要想办法除掉他。”

我想起了曾经被灭门的雪风城，被生生毁去一切的雪风城主——若不从，便诛之。

听她说到这里，我似乎知晓了益处所在。好歹白轩璟也是修为登峰造极之人，实力坐镇，又有顶级世家为背景，替了夏刃坐任盟主之位，至少不必担心被人背刺。而向来自我的夏刃定不愿同流，卸去职责，也能暂时躲避纷争逃过一劫。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最重点，也是我最不解的地方就在这里。说来说去，这都是他们这些能人大神之间的权势斗争，我一个根本不在乎天下归谁管，甚至还准备等夏刃退位就劝他守好铁饭碗一起提前过老年生活的摆烂人，为何会让林茯苓如此费神？

“白轩璟胸有成竹，势在必得，正是因为与你结姻。倚仗能与天下第一匹敌的战力，名号威慑天下，他有恃无恐。而你是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资本，起决定作用的人，就算你现在不以为然，逍遥人外，日后也定会被牵扯进来。”

她将锦盒内胆取出，露出下层机巧，深藏暗格里面是一枚淡色小瓶，装着三颗乳白药丸。

“明镜，希望是我多虑了。如果正气盟中真有人图谋不轨，要至你于死地……这是我药王谷独门，能起死回生的妙药，回春丹，你请收下。”

林茯苓紧紧攥着我的衣袖，眉头川皱，让我都有些心疼：“茯苓，你放心……正气盟若想搅扰我的自由，这天下必将重新洗牌。”

我轻轻拥着她，为她抚去额上不平。我把回春丹退还给她，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你一定要收。就当是为我和南星，为了白轩璟，也为了剑尊阁下。你于这天下，一如于我们一般重要。”

她执意要留给我，态度十分坚决。推辞来去，林茯苓索性不与我争了，说耽误这么久，赶紧回去看看那两人处得怎么样别打起来了。走出药阁，她还叮嘱我一句：“蓬莱集会高手云集，其中暗潮涌动，白轩璟不会让自己独身陷险。如果他一会儿暗示，要你一同赴会，可以不用直接拒绝，看看他的意思如何。”

我沉默了一下，点头说好，便唤了御剑往清凉阁去了。

万幸万幸，白轩璟和林南星没再较劲，他俩一个坐桌子这头喝茶，一个坐桌子那头品酒，互不搭理。直到我与林茯苓就坐，找了些闲话家常唠嗑，气氛这才缓和些。

“话说，这是什么茶啊？好好喝！”在药王谷白嫖这么久，我尝过的好茶无数。今日的茶却同往常比格外香甜，想是白轩璟这种贵客来，林氏也拿出了最高的诚意。不知此茶品种为何，茶汤过喉，明明初味苦涩，却有生津回甘，舌底鸣泉。

“这是云梦坊特产的清泷洄汐，以它悠悠回味闻名八荒。”白轩璟为我解惑，“你要是喜欢，回妙音门后我天天给你煮。”

我欣喜，又浅尝两杯。同时还不忘吐槽：“青龙回溪？都化龙了还想着回到小溪里，真没出息。”

“噗……”微微轻音传来，我看他们三人忍声，一副憋不住笑的模样，一脸懵逼：“你们笑什么？”

白轩璟拥我入怀，含笑温言：“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青龙选择坐镇一方灵水，不正能体现它不忘初心的博大情怀吗？”

我撇了撇嘴，不大情愿地认可了他的观点。随后，白轩璟又有意无意地提起：“听闻这次蓬莱集会，云梦坊会带些新茶来会上作饮，真叫人期待。”

林茯苓赞同，说云梦坊的茶确实独霸一方，但要比食，还是逍遥派的人会享受些。

我表示不服：“江湖中竟有饭菜比药王谷还好吃的门派？！”

“药王谷只是注重均衡饮食，养生用膳。论创新美食，逍遥派的花样可就多了去了。”林茯苓科普道，“那儿的人口质极强，不挑涩辛麻香臭，酸甜苦辣咸，只要他们觉得能吃，不论是清淡蒸制，还是熏呛烤成，他们都接受。”

“那……那用油炸的呢！！”我突然想到长久以来心心念念的炸鸡，有些激动。

“也吃。”林南星答言，“我听说逍遥派有一秘方，叫什么……黑水豆腐？就是靠炸制后食用的，奇臭无比，阿姐曾给我带过一次，我闻到那个味儿就没食欲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臭豆腐吗！！

林茯苓又说：“逍遥派在美食方面确有造诣，但有时又会弄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料理。去年集会，逍遥派负责三餐，他们却煮一种怪味汤底下粉条吃，说是酸笋别有的一番风味，可那味道实在难闻，根本没人受得了。整个会场乌烟瘴气，各派都不愿入座……”

天呐，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螺蛳粉！！

我眼睛冒光，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见识！！”

这三人估计都不大理解，场面一时无言，还是白轩璟干笑两声，开口解了尴尬：“我家明镜果然不同常人，连口味都尤其独特。”又言：“今年集会也由逍遥派掌勺，不知他们会摆出什么新菜式。”

我借水推船，接了他的话说下去：“这蓬莱集会听起来就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我见白轩璟笑意更深，想来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当然可以。”

正要欢呼，白轩璟却让我淡定。他和我对面，与我约法三章：“蓬莱集会鱼龙混杂，耳目众多，危机四伏。你事迹在外，声名远扬，八荒上下颇有微词，我不敢让你暴露在各宗门帮派的视线下。你想去，我不反对，但你全程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可露面，不可出声，不准使性子。明镜，你能做到吗？”

实在有趣，数次暗示，邀我入局，他完全可以在蓬莱集会上直明我的身份，告知天下，这世上唯一能与剑尊匹敌的人在此，却又让我避影敛迹，不准声张。他的理由也十足充分，我虽情愿，但被动的感觉着实让我有点不爽，既然你要和我谈条件，我怎么会准自己吃亏呢？

于是，我心生一念，作势不肯：“我不嘛！！那我去了还有什么意思！那、那除非……白轩璟，成婚那日，你愿意和我互换喜服，留在洞房不露面，不出声，等我来掀你的盖头。不然我就不依！”

“……”似是为难，但为了顾全他的计划，白轩璟还是温和笑意，回答道：“好啊。”

一旁的林南星噗嗤一声，没忍住笑：“我还当妙音门主多有能力，原来就是靠吃软饭上位的啊！”

“呵呵，只要能保证明镜安全，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白轩璟强颜欢笑，反讽一句，“与其说我，不知是谁被敕令禁足，躲在人后做深谷大闺郎。现在能出来，不是沾了我家明镜的光？”

林南星挑衅一般回敬：“六月令可是专程为我而来，不惜破药王谷规矩也要见我，你以为呢？”

“那南星兄弟可真不一般啊，让我好生羡慕呢。”白轩璟冷笑，忽而看我，“明镜，是这样吗？”

“啊？！”小计谋得逞的我正靠着林茯苓偷乐，听他们拌嘴甚欢，怎么话锋一转，矛头突然指向了我？

“嗯……呃……是，是吧？但是这事儿不能全怪我啊！我本来只想偷偷看他一眼，看他长得好不好就走的。没想到出了一点意外，真的，是意外！！”我怕白轩璟生气，赶紧甩锅，“谁知道他家这墙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啊！我……我就轻轻靠了一下，就碎了……然后……”

后面的话，我越说越小声，措辞含糊，因为事实确实如林南星所说。只是这结果太出乎我意料，简直是莫名其妙强行让我的后宫再添一人啊！

我心虚地低头，不敢去看白轩璟的表情。可那个始终如玉温润的男人并没有责怪我，白轩璟揉了揉我丧气垂下的额发，说既然是意外，明镜被迫遵守了她不知道的规矩属实无辜，就谈不上“不惜破规矩”一说法。

“不过，外人进入药王谷的条件，是不是太随意了些？”白轩璟话语含意，就差直说“你们这儿看门的是干什么吃的”了。

“没有没有，药王谷的‘门神’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我抢在先，替药王谷申明，“是我，我总是投机取巧，第一次我亮了神剑，借夏刃的名义来蹭的饭；这次是用茯苓的亲笔忽悠他放我进门的，不能怪他。”

不知我劫婚车一事，林南星甚至都不知道我还蹭过他的喜酒：“你之前来过？”

“对，对，那日你大婚，我来凑热闹沾沾喜气，啊哈哈……”我疯狂给白轩璟使眼色，他心领神会，没有拆穿我。

“所以，我也是那时才知晓你的存在。你可太神秘了，婚宴时没能见着你，弄得我几天几夜都没睡好，想了无数种可能无从印证，我这好奇心根本压不住。”我故作惋惜，叹了口气，“不曾料想，要见你一面的代价如此之大。你得把自己赔进来，唉，是我耽误了你。”

凭我一嘴荒唐，多方圆场，这顿饭最终还是和谐散席。白轩璟并没有强求我跟他回妙音门，而是留了句话，说蓬莱集会在即，自己又要筹备婚事，近些日子会很忙。要我在药王谷好好调养，别再乱跑，且拜托林茯苓多照顾我。

我欢送他出门，转身溜进清凉阁，领着姐弟二人开始我们的翻花绳大业。

我私以为，那日午宴上白轩璟挑刺的话语并没有人会在意，便放大了心，跑去药王谷门口通风报信，告诉那个守门的青年，说以后遇到外人你可千万要请示高层，别再擅自做主了。

他虽不知缘由，却在听了我的话后郑重道谢，说自己一定注意。

隔天，我再去找他，却发现始终屹立此处的人，换了面容。

后记：

①白轩璟将婚期定在八月十八，蓬莱集会之后，目的是为了试探主角，看她的反应。前有雪风城主因正气盟失去所有，又被剑尊重伤。如果主角是魔君阵营的人，那么蓬莱集会各家在场，便是她复仇的最好时刻。这个人在用自己，用整个正气盟做赌注。只可惜心大的明镜那是真的毫不知情，根本就没想到那方面去，还当白轩璟真就纯纯为了一个盟主的位置费尽心思不择手段hhh（关于这个点，更具体的解释我会在接下来的特殊章节贴出。）

②林南星是主动禁足的。

③不妨猜猜看，药王谷的看门人去哪儿了？【滑稽狗头】